一个自由的摄影者

朱恩光印象

    在形形色色的摄影人中，能够清楚地知道缘何而去摄影，知道自己真正想要拍点什么的人还不能说是为数甚多，朱恩光却是其中的一位。如果说摄影因为有了朱恩光这类人的投入而愈发显出其魅力和价值是过于牵强的说法的话，那么说朱恩光是因为摄影而活着，是因为摄影而找着了生活的目标和意义却是真真切切的。
    1951年出生的朱恩光的生活经历和他的许多同龄人相比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他于1968年到内蒙古插队，1975年上大学，1978年分配至北京的一所中专任教。日子过得平淡而又平坦。时光流逝，到了1988年，已过而立之年的朱恩光却辞去公职，舍掉那份稳定的收入，全身心地搞摄影，要以摄影来养活自己。使我为之惊讶的是，这一年他才刚刚开始学摄影。
    朱恩光说他这个人很自信，总想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他一直对大自然情有独钟。八年的内蒙古插队生活，他过得很愉快，因为那是生活在纯自然的环境之中。返回北京之后，他也时常到大自然中去游历、去感受。一个偶然的机会，他接触到摄影，他发觉，用相机可以把对自然的感受、对自然的依恋之情传达出来。于是，他选择了摄影。
    由此，我们的话题转入了谈他这十年的摄影生涯。使我再次感到诧异的是，虽然朱恩光一直在以拍照来养活自己，但他并不像很多职业摄影师那样以拍商业图片来赚取利润。他大部分的时间在做风光摄影，而且一直用的是学摄影之初购置的那套佳能A-1型的135相机拍风光片。他拍这些风光照片时，从不考虑它会不会有什么商业价值，能否在影赛中得奖。他只是在对某个自然景物有了感受时才会按下快门，随心所欲，喜欢怎么拍就怎么拍，始终保持着自由的拍摄心态。朱恩光坦言，到目前为止，他仍然不知道商业图片应该怎么拍。他的收入主要来源于参加影赛获奖所得的奖金，在为数不多的几个摄影报刊上用稿所得的稿酬，时不时还卖一点图片。有了一笔收入，首先用其中的一大部分钱买胶片。他说，只要冰箱中存着胶片，心里就不慌。剩下的钱一部分做下次拍摄的路费，一部分做生活费用。在过去的十年里，朱恩光说自己很幸运，经常是这笔钱花完了，下一笔收入正好就有了。这样，他的这种以摄影为生活的生活方式能够一直得以延续。虽然有时候生活也很窘迫，吃了上顿没下顿，但能够这样自由地去拍照，他很满足。他言语中所流露出的那份安逸、那份恬然，不时令我心动。
    朱恩光喜欢用135相机拍摄风光。他认为，这比起用中片幅、大片幅相机拍摄更经济。主要的原因还在于在瞬息万变的自然面前，小相机在拍摄抓取时操作方便。同时，135相机在取景构图时更便利，所得出的影像也更适合于视觉上的观看。每次拍摄之前，朱恩光从不去预先设想要拍什么，要表达些什么，不受任何条条框框的约束，只是此物此景能触动他的心境，他才会按下快门。我想，很多门类摄影的拍摄结果是不可预见的，你也无法做事先的设计。摄影师其实就是一个始终在寻觅着却什么也没有找到的人。他总是处于一种等待的状态中，唯其如此，他才到最后一刻还保持着希望，这种希望会一直激励着他走下去，以期能拍到一张成功的照片。
    我以为，风光摄影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对地域地貌作细致刻划反映的。这一类风光摄影的照片要求结像清晰，色彩还原逼真，自然景物是什么样，拍摄结果也应该是什么样。在这类风光照片的拍摄中，摄影者的身份应该是隐去的，这些照片无以也不能去表达摄影者本人的感受。观者不想也不需要通过这些照片来看到摄影者。他们只想通过观看这些照片了解某一地域，得到关于这一地域的某方面知识。因此这类风光摄影的照片必须详细注明拍摄的地点、时间。很多地理类的报刊用的是这类的风光照片。另一类的风光摄影则是艺术化了的风光摄影。摄影者借景抒情，通过对一花一叶、一草一木的拍摄，传达出或激昂或悲凉或温馨或孤寂种种不一的感受。观者在欣赏这些照片时自然也会各有所感、各得其所。这类风光摄影作品的拍摄自然可以运用各种艺术创作手法。就这些风光摄影作品而言，拍摄的时间、地点已不重要，景物本身存在的意义也是微乎其微，花非花，雾也非雾，重要的是画面所营造的氛围带给人们的所思、所感。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而言，风光摄影的作品也可以传情。朱恩光所做的风光摄影，当属于这后一类的风光摄影。
    朱恩光的风光摄影作品，多从小处着眼，在对自然景物局部的细微刻划中，让观者去感受那份孤寂的美。大自然的多彩繁复，在朱恩光的镜头下却被拍得那么静谧，我想这与他没有束缚、没有功利心的自由拍摄心态有关。他在拍摄自然的过程中，也在感受自然，进而去印证自己的内心。他说他在拍下自己觉得满意的风光作品时，都同时要用文字记录下当时的感受。他的这些风光摄影作品看似拍得随意，却皆是他在感悟自然的同时细心观察、发现的结果。《秋雨之夜》（见本刊1999年第4期20页）是他在去河北坝上草原的路上拍摄的。当时刚下完一场小雨，暗黑的路上，枯黄、湿润的落叶在车灯的照射下显得如此的美丽。在许多人都来去匆匆走过的这条路上，他发现了这份美丽，又用这幅《秋雨之夜》使这份美丽定格下来而得以呈现。
    朱恩光继获得1997年第三届“柯达杯”专业反转片大赛的一等奖后，又荣登“柯达杯”《中国摄影》1998年度优秀摄影师之列。其实，这些年来，他几乎每年都能在全国性的影赛中得奖。参加影赛，一方面可以得到一些收入来过生活，另一方面也能使自己的作品得到肯定，他乐此不疲。对十年前的那次选择，朱恩光不但不后悔，反而庆幸自己当年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否则他不可能这么自由地去拍照，做一个自由的摄影人。他说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小鸟，在广阔的天空中自由飞翔，没有束缚也没有困惑，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确实，摄影对于朱恩光而言有着极为特殊的意义。这份意义就在于：摄影，已成了他的唯一的生活方式。文/曾星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