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MITH(尤金·史密斯)
史密斯的作品 叫我浪漫派的人,都是由于他们在生活中嘲讽愤世并受尽挫折,所以才什么也信不过了。
而当我坚持信念时,他们就把我称为浪漫主义者。
理想的浪漫主义者
欧洲的一些摄影评论家一向看不惯美国式的报导摄影,他们认为
生活杂志(LIFE)挑选照片的方式,鼓励了摄影家把自己的品味加进所 纪录的事件里:
“一厢情愿的为悲苦脸孔做诗意,浪漫的诠释”就是最常见到的批 评。 尤金·史密斯(W.Eugene Smith,
1918-1978)大概是有史以来被 认为最浪漫的报导摄影家了,甚至被冠上“理想的浪漫主义者” (idealistic
Romantic)的头衔,他对这个极容易引起误解的封号如此答辩 :
是的,冷血的人往往会认为热情洋溢者有滥情、伤感、自怜的倾向。
那些把摄影当成艺术殿堂里的“伟大创作”的人,经常会把平平凡凡的 人世间影像,视为只是“纪录”,而把那些执着于苦难时代去为人性做见
证的摄影家,视为“顶尖的摄影记者”而已。替Newsweek、Time、Life拍照,他不理会什么样的表现才
够得上艺术水准,他只拍人,只拍受苦受难的人,只拍勇于向命运挑战 的人,只拍为别人而付出的人,只拍需要大家去关心的人。他热情洋溢
的投入人群、浪漫地看着世界,有时滥情、有时伤感、有时自怜——不是 为自己,而是为身为人类一分子的自己去拍照,去记录他永远不会失去
信心的人性光辉。这样的浪漫法,谁也没有资格批评。
特立主义的独行侠
七年前(1978)因中风过世的史密斯,没有来得及过自己的六十大 寿的生日(1978
12.30)。他是众所周知的难缠分子,极不易与人相处,不过真正开启史密斯的摄影眼的是一位被埋没多年的影像巨匠 马丁·慕卡西(Martin
Munkacsi),史密斯回忆起一生最重要影响 “直到十七岁那年,我才看到匈牙利摄影家马丁·塞卡西柏的照
片,很可惜他的名字对现代人已经没有多大意义,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了 解摄影能有这么巨大的深度、韵律感和力量。慕卡西的启示——照片
所表达的远比眼睛所能看到的要更丰富——对我有非常重大的影 所有跟他合作过的图片主编或出版社,甚至连“马格兰集团”的同事,最
后都会落得不欢而散,晚年的他整日戴着墨黑眼镜,在室内也不摘下 来,一看就令人敬而远之。他和别人闹得不愉快的原因都是:认为别人
不会编排他的照片,而坚持自己做版面,而把一本书弄得一塌糊涂。大 家都公认史密斯做得最失败的专集——《匹兹堡》,就是他自己设计版
面的。然而他死也咬定这是极成功的单元。 史密斯就是这么一位固执己见的人,这种性格用在创作上,很能贯
彻始终而臻至成熟的风格,用在人际关系则往往是一发不可收拾,最后 在他创作和生活上只有本着独来独往的精神,并且经常以特立主义
(Separatist)的独行侠自嘲一番。 小时候的史密斯,本立志要当一个飞机设计师的,经常到故乡坎萨
斯州的维填塔(Wichita)去看飞机比赛,就这样认识了一位小有名气的 摄影前辈法兰克·诺艾(Frank
Noel),并且经常随他出勤拍照。后来他 向诺艾买了部二手相机,自习了六个月后就替当地报纸拍起照来,那时
他才十四岁,大概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摄影记者了。 时候说 慕卡西也是使布列松走入摄影的人物,他早年以服装摄影闻名,而
后被埋没了数十年之久,直到最近几年才又被挖掘出来,肯定为当代大 师。这么一位影像好手居然会被遗忘,可见摄影评论界的眼盲心窄,而
也只有布列松、史密斯这样的慧眼人士,才会在那么早就见出慕卡西作 品的深度。 史密斯受到慕卡西影像的震撼之后,居然把以前所拍的所有底片
全部烧毁,重新开始,并且进入新闻周刊(News Week)重新展开他的事说真的,我对是不是伟大摄影家的肯定,根本不屑一顾,说真的
我得到的名声已够我受用三辈子。” 他的名声大部分不是来自当时的评论界,而是《生活》的千万位读
者的回响,每一个人都会在心中给史密斯最大的肯定,摄影家的地位由 严肃展览的学术评价转移到消费读者的最直接反应是本世纪的一大变
革,传播媒体制造了新一代的“普罗评论家”,而尤金·史密斯正是靠这 批新评论家而奠定划时代地位的摄影大师。
艺术的碎片与生活的片断
“我不能忍受那些混帐展览会,尽在博物馆的墙上挂着干干净净的
小框子,使得那些影像看起来只是艺术的零碎片断,我要自己的作品成 为生活的片断。”
这句话最能反.映史密斯的创作观了。尤其当他和日裔美籍的太太 结婚之后,在日本度蜜月时,就将他的创作使命全部投入本世纪最大的
公害案子——水银中毒事件里,而得到实实在在的应证。 水娱(Minomata)是个小渔村,当地渔民因为饮用了一家工厂的废
水而得了重病——终生瘫痪,且会遗传给下一代。水银中毒这个病历 现在都以“水娱症”统称了。
史密斯在水候租了一个房间,前后两次一共住了四年半。他和村 民吃同样的食物、过同样的日子,成为他们的邻居、朋友而不是一位新 闻记者。
为了拍摄这个专题,史密斯被工厂派来的打手差一点打死,并且在 医院躺了好几个月,然而他就是不屈不挠,终于在一九七二年将成果公
布在(生活》杂志上,引起了全世界对公害的重视,史密斯就这样成为日 本的民间英雄。
在《生活》杂志之前,木俊的一些照片就在日本发表过很多次,之后 又曾以单行本出书。这本书有三分之一以上是他的太太爱莲·史密斯
(Aileen Smith)所拍的,很可惜在史密斯的盛名之下,爱莲往往被忽略
了,不过其中最著名的《智子与母亲》这张照片,在一些摄影选集上会同 时打上两人名字,是张共同创作品。这也算是对史密斯太太薄尽心力
的肯定吧!关于这张名作,史密斯这么回忆拍摄的经过: “由了解人物而循序渐进,我们经常在那对夫妻去示威抗议时,帮
忙照顾他们的小孩。他们的家离我住处约莫有十分钟步程,每次路过, 我们一定可以看到有人在照顾智子,而我也一定会看到那位母亲所付
出的不平见爱,她总是那么愉悦,我观察越多,越觉得其中涵盖了勇 气最美好的层面。水设村民就是以这种勇气,和那家工厂与政府作战
的。人们现在则称这为浪漫主义,然而我感兴趣的就是这种勇气,而这 种勇气也是浪漫的。我要想办法来像征水设最好而且最坚实的特质。
有一天,我对我太太爱莲说:‘我们设法来拍那张照片吧!’我想象 的画面里,母亲正楼看孩子,盈盈的爱意洋溢智子裸身,好让人看见她
身体受害情形的照片,我也要显示她照拂孩子的样子,那位母亲说: ‘好,我正要为智子洗澡,也许对你会很方便。’她像一般日本人那样,
先搂着孩子在池外洗,然后再把她放进池里。眼见这个画面构成了我 想说的东西,是这样地感人,我觉得泪眼模糊,简直难以按下快门,然而
我毕竟拍了。那是一张绝顶浪漫的照片,我自问:什么是你个人一向最 信守的哲理?是人性。我要坚持自己这个意兄,并传给没有意允的
水俟专集出版之后,史密斯因早年拍摄模拟战争场面,被炮弹炸伤 (动了三十二次手术才取出一百多块碎片)的伤加上在水设被打的新疮
(眼睛还差一点睛掉),一下子复发而把整个身体拖垮,而沉寂多年在乡 下疗伤。当他觉得健康情况逐渐好转,并答应了当时正筹备复刊的观
察杂志(Look)拍摄专题时,就与世长辞了。他瞑目的那一刻一定耿耿 于怀!为什么老天不让他再摸一下相机!
|